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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想家走你的路,让人们去说罢但丁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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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有世界史知识和文学知识的人应当都知道意大利诗人但丁这个名字,他那句“走你的路,让人家去说罢(Seguiiltuocorso,elasciadirlegenti!)!”的名言也经常为人提起,但是真正读过他《神曲》的人我想不会太多。我有幸在大二的时候在武汉大学樱园那座美丽的图书馆借阅了《神曲》。我这人当年读书有摘抄的习惯,当时虽然对但丁的《神曲》还看不太懂,但是其中的名言警句还是有所摘抄,这个摘抄本现在还放在我的书柜之中。记得当时阅读的版本是商务印书馆民国28年版王维克的译本。在《神曲·地狱》的扉页上有南社宿老柳亚子的题词:“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在《神曲·净界》的扉页上有柳亚子的题词:“从前种种,譬如明日死,以后种种,譬如今日生。”在《神曲·天堂》的扉页上有南社同仁胡朴安的题词:“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新民,在止于至善。”当时就觉得这题词了不得,好有震撼力,感觉这些题词简直完美地对应了《神曲》各篇。后来才知道,《地狱》的这个题词源自《地藏菩萨本愿经》,原文为“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净界》的这个题词源自袁黄《了凡四训》;《天堂》的这个题词源自《四书·大学》。

但丁是意大利中世纪的伟大诗人和欧洲文艺复兴时代的开拓者,他和另一位大诗人彼特拉克、《十日谈》的作者薄伽丘同被称为意大利文艺复兴运动的先驱,世界文学史上“文艺复兴三巨头”。但丁出生在意大利的佛罗伦萨,它是意大利文艺复兴运动的发源地,也是欧洲中古文化的发源地。这个地方我曾经去过,有较浓厚的宗教气息,著名的百花大教堂、大卫雕像均在这个城市,此地人文荟萃,文艺复兴运动的大师诸如达芬奇、伽利略、拉斐尔、米开朗基罗、彼特拉克、马基雅维利等都在此出生。但丁正是在这样一个城市中成长起来的,因此,但丁从小就好学深悟,努力学习各种知识,尤其热爱诗歌写作。但丁第一部诗集是他的《新生(LaVitaNuova)》,诗歌表现了但丁对佛城贵妇贝雅特里齐精神上的爱。这本诗集由31首诗歌组成,中间用散文叙述连缀,介绍了他与贝雅特里齐的交往。但丁九岁时初识贝雅特里齐并深深地爱上了她,后来但丁又见过她两次,这位贵妇在24岁便因病去世。就是这三次的见面,让但丁不能自已,贝雅特里齐的形象深深地镌刻在但丁的心里,但丁对贝雅特里齐的爱完全是一种柏拉图式的恋爱,体现了但丁所谓“高雅的爱情”理念。在诗中,贝雅特里齐是一位魅力无穷、光彩照人的女性,体现了一种女性之善的形象。但丁认为,可以将诗歌作为传达哲学和宗教价值准则的工具,即哲学、宗教的文学化。正是这部《新生》,为日后《神曲》创造了一位女主人公,《新生》的问世标志着意大利文学自我意识的一次伟大进步。有学者认为,即使没有《神曲》,但丁仍然可以称为意大利伟大的诗人。

但丁能在世界史和文学史上占有一席之地自然是因为他的《神曲》,它的宏大叙事、独特风格使得但丁成为孤立的天才,没有成为某个流派的创始人,因为他的创作无人企及。但丁当年曾积极参加政治斗争,并写下具有百科全书性质的《飨食》、关于意大利语及其文体和诗律的《论俗语》和在西方政治思想史上上有重要地位的《论世界帝国》,全面阐释但丁的社会、文化和政治主张。但是,但丁在政治斗争中失败,被佛罗伦萨当局放逐。正如司马迁所言,“屈原放逐,乃赋《离骚》”,所谓悲愤出诗人,但丁也正是在放逐期间游历意大利壮丽河山,接触各种社会阶层,视野扩大到整个基督教世界。他决心用诗歌担负起揭露现实黑暗,唤醒民众的历史使命。

《神曲(DivinaCommedia)》原名《喜剧》,因薄伽丘的推崇被称为“神圣的喜剧”,在中文翻译时一般将其翻译为《神曲》。这是一部充满隐喻性、象征性,同时又渗透着鲜明的现实性、倾向性的伟大史诗,它以叙事长诗的形式,描述了但丁在“人生的旅途中”做的一个梦,它叙述了但丁在地狱、炼狱和天堂的游历过程。全诗分三部,各有33歌,加上全书序曲共歌,这三部分分别为《地狱(Inferno)》、《炼狱(Purgatorio)》(王维克译为《净界》)、《天堂(Paradiso)》,每部都以“群星”(stelle)一词作韵脚。《神曲》采用的是意大利中世纪特有的幻游文学形式,其中对寓意和象征如何解释,引发后世的许多争议,但是《神曲》的思想内容是非常鲜明的,即映照当下现实,启迪彷徨人心,摆脱思想迷误,趋向人类真善,体现了深刻崇高而又锲而不舍的自我批判、自我忏悔、自我完善的自觉意识,堪称是一部精心制作的伟大文学作品。说实话,粗粗一阅,很难体会其中的意义,也只有反复阅读、揣摩,或许还能窥其一斑。

整部《神曲》从《地狱》篇开始:在人生的旅途中,但丁迷失在一座山脚下象征罪恶的黑暗森林之中,遇到三只猛兽,一只是象征淫欲的豹子、一只是象征贪婪的母狼和一只是象征傲慢的狮子。正在但丁彷徨无助的时候,古罗马诗人维吉尔的幽灵来到但丁面前,将但丁营救出来。维吉尔告诉但丁,他是贝雅特里齐的使者,在一位神秘的救星到来之前,他们是无力战胜这些猛兽的,维吉尔要将但丁引上另一条通往地狱的路,但丁不愿意。维吉尔劝说道,“恐惧,他使人们在正大的事业前面望而止步,好比胆怯的野兽,听到风声就吓得逃走一样。”但丁在维吉尔的带领下终于在第3歌时进入了地狱,守门者言,“你们进来的,把一切的希望抛在后面吧!”《地狱》的其他内容描绘了他们在整个地狱的旅行。地狱形状好像一个漏斗,共9层,中心在耶路撒冷,从上到下逐渐缩小,越向下所控制的灵魂罪恶越深重,直到地心,是魔鬼卢齐菲罗掌握漏斗顶端,他们从卢齐菲罗的尾巴爬过地心,通向了炼狱。但丁《地狱》的思想模型来源于维吉尔的诗歌,许多形象、结构都受到维吉尔诗歌的影响。维吉尔为但丁解释了地狱的结构,并引导但丁在地狱游历,第1层是林勃,这些灵魂生于基督之前,未能接受洗礼的古代善良的异教徒,他们在这里等候上帝的审判。其余8层,罪人的灵魂按生前所犯的罪孽接受不同的惩罚,包括贪色、饕餮、贪婪、愤怒、信奉邪教、强暴、欺诈、背叛,后三层的罪人比前六层的罪人的罪责要重。但丁对此不理解,提出为什么前六层的人没有受到后三层那样严厉的处罚?维吉尔告诉但丁,亚里斯多德《伦理学》曾说人类有三种罪恶,纵情、恶意和兽性,其中纵情对上帝的触怒最小,没有恶意,但丁借维吉尔的嘴表达了他反对暴力、欺诈的思想。但丁的地狱之图明显与人类历史性的堕落相关联,因此,人们也可以将但丁的《地狱》视为一部关于人类罪恶、人类堕落及其报应的篇章,在某种程度上,对于罪恶的划分,直接表达了但丁的道德倾向,只要看看但丁对地狱之图的描绘,就可以看出来,他曾费尽心机地将罪恶与报应对应起来。《地狱》是但丁最辉煌的作品,实现了现实生活、人类思想和文学艺术的完美结合。

《炼狱》的写作晚于《地狱》几年,在但丁的笔下,炼狱共7层,加上净界山和地上乐园,也是共9层。但丁在维吉尔的引导下来到炼狱山脚下,在炼狱前界,他们遇到了许多只在弥留之际才想起忏悔的亡灵,等待进入炼狱。但丁在这里发现了生前犯有罪过,然而程度比较轻,并且已经悔悟的灵魂,包括傲慢、忌妒、愤怒、怠惰、贪财、贪食、贪色七大罪过,幽灵们分别正在不同的层次付出相应的劳作,以洗涤罪恶,而后一层层升向光明和天堂,在但丁看来,“自由是一件宝物,有不惜牺牲性命而去寻求的呢。”当但丁跟随在净界山顶的地上乐园,维吉尔隐退,贝雅特里齐出现,但丁被贝雅特里齐带到里西河,对他自己过去在知识和文学上的错误表示了深深地忏悔,而不是那些一般的罪孽,在此,但丁洗净了一切有关罪恶的记忆,隔河望见了尘世乐园,那是一个令人欢欣的地方,犹如《圣经》中的伊甸园。炼狱与地狱在本质上是一致的,都存在一个罪孽等级以及各种与此相对应的惩罚,与地狱的区别仅在于炼狱是由天使掌管,而地狱则是由魔鬼掌管。地狱中肮脏恐怖,而炼狱中每个幽灵都在为永久地解脱罪恶而忙碌。

但丁在内心是将贝雅特里齐看成自己的导师的,而贝雅特里齐认为但丁迷失在罪恶的森林,决定引导他忏悔,地狱、炼狱中的景物不过是想象的结果,她让但丁饮用忘川水,以忘记过去的罪孽,获取新生。随后,贝雅特里齐切引导但丁游历天堂九重天,这里是幸福的灵魂的归宿。但丁与其他西方哲学大师一样,十分重视个人意志的选择,他认为,个人必须为自己在自由意志支配下的行为负责。《天堂》通篇强调的是人类理性的不完整性,说起来是一部说教味很浓的作品,但丁写道,“当我们愈接近欲望的目的,我们的智慧愈深沉,远非记忆所能追踪的”,“在一个真理之足下又生一个疑问,真理与疑问互为滋养,自然一步一步把我们推进了绝顶”,因此,一般哲学史学家都将但丁归于新柏拉图主义者。在但丁眼中的天堂是真实现实世界的反映,天堂中的人物是行善者、虔诚的教士、立功德者、哲学家和神学家、殉教者、正直的君主、修道者、基督和众多的天使。但丁仍然将天堂分为九层,而且越往上,人物的灵魂越高尚,当但丁越过九重天,到达了真正的天堂,那是圣母和所有得救的灵魂所在,他得以一窥“三位一体”的上帝。《天堂》表达了但丁一种观念,那就是宇宙之所以聚拢在一起,主要是由于光明、理性和爱的共同作用,由此而形成了最高的天,也就是天堂,这是宇宙永恒的中心,这些观念体现了但丁的世界观。但丁和亚里士多德一样,认为上帝是万物运动之源,因为亚氏认为上帝是第一推动力。

整个《神曲》描述的固然是来世,但是实际上却是现世的反映。在但丁看来,地狱是现世的实际情况,如果天堂是人类要争取实现的美好理想,炼狱则是从现实通向来世的必经历程。《神曲》将诗人内心的体验、宗教的激情、爱国的热情,将历史和现实,古典哲学和基督教因素融为一体,洋溢着新时代新思想——人道主义的思想。正因为如此,有学者明确指出,但丁既是经院哲学观点最伟大的表述者,又是文艺复兴时期意大利的第一位伟大作家。“封建的中世纪的终结和现代资本主义纪元的开端,是以一位大人物为标志的,这位人物就是意大利人但丁,他是中世纪的最后一位诗人,同时又是新时代的最初一位诗人。”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意大利文版序言》中如是说。

在《神曲·炼狱》中,但丁借老师的口说出了“跟随我,让人家去说长道短”,这就是王维克对“Seguiiltuocorso,elasciadirlegenti!”翻译的原文。后来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在翻译《资本论·第一版序言》时将这句话翻译为“走你的路,让人家去说罢!”于是这句话的翻译成了定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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